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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树下山径刘秋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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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作品(青涩当年)

起势:苗女刘秋平是山径文学社当年的麻花辫小妹。后来我们都走了,却将她留在了苗疆。不知道,那曾经深藏在她心底的文学情怀,37年后……还在吗?

白果树下

刘秋平

盛夏,太阳往山那边一溜,白果村的山民们便断断续续、三三两两地歪倒在村口那棵白果树下的大青石板上。胡子一大把的说古,腋下没毛的胡扯,年轻婆娘用她们自己才听得懂的“黑话”传播着枕边的秘闻,细伢子却还光着屁股在不远处的小溪里翻腾打闹……

山民从白果树下获得了信息和欢悦,当然也没少听男女之间的风流事儿……山风日复一日吹过山峦,小溪日复一日淌过村角流向远方。季节春来秋去,白果树叶青叶黄。白果村的白果树下,也不知何时被哪个“烂秀才”冠上了“新闻和信息发布中心”的雅称。

(白果村“新闻和信息发布中心”)

可不是?那年干扁娘子五嫂那身用日本尿素袋子缝制的衣服,曾使白果树下的山民大开了眼界。刚实行责任制那阵,村长杨本荣从山下买回一头大水牯,给白果树下对责任制有种种猜疑的村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前几天,种菌能手刘春姣抱回全村第一台彩电,以及尚疤子要修新房,不也是白果树下的热门话题么?

今晚,村里将在白果树下组织一次扶贫募捐活动。天一擦黑,山民们便早早地来到白果树下,身着咖啡色短袖猎装、西式短裤的刘要男悄悄溜到几个姑娘媳妇们坐的地方,想搞点窃听。

“艳丽,你真俏!”

“美娣,你不得好死!拿姐取笑,你才俏疯了哩!”

“哟,你们都俏!俏得像个山妖精!准备募捐吧!贫困村的光棍正用得着哩!”要男冷不防描上一句。(注:描,梅语,有揶揄、打趣之意)

“要死!没出息,听女人的私房话!”叫美娣的姑娘下意识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裙角。

(白果树下起心思)①

“嘻!要男呀,要想彻底解决贫困村的光棍问题,可得有个长远的规划。最好把你捐给山那边,因为你呀,专门生产女人,好种咧!”刚和比自己大18岁的男人离了婚的方艳丽,嘴巴子像把刀,她算是抓住了要男一连生三个“扯猪草的”的把柄了。

“我说艳丽嫂子,刚离了婚,就憋不住了吧?”

“我说要男,奈你老婆不何,也不晓得请人帮忙?你看人家尚疤子,一连生了七个,个个都是‘看牛的’!”白果树下响起了朗朗的笑声。

“喂,静一下,我来说两句!”披一件汗衫的村长杨本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白果树前的大盘石上,左手拿着椅子,右手拿着一杆大烟锅。说起话来,满脸胡子一颤一颤的。

“打开窗子说吧,今晚要大家掏腰包哩!扶贫嘛,上面提倡,山那边就是贫困村,山前山后的,人家穷,我们富,也该帮人家一把!”

“村长,道理就少讲些,大家都明白着哩。我看,大家报数,我记录。”组长摸出了一个小本子。

“也是,事情明摆着,有钱捐钱,有粮捐粮,有计献计!你们组20户人家,谁先报头?”

“20户?咱们组明明有21户人家嘛!”不知谁轻声插了一句。

“这还不明白,村长把尚疤子家除开没算呢!”杨春姣是村里的大能干人,什么事情通过她的“电脑”就明白了。

刘要男把手里的蒲扇朝村长一指:“你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人家尚疤子可不是往日的尚疤子了!你把他当困难户,他知道了会骂你把人看扁了!”

“算了吧,才几年,尚疤子就是发了洪水财,只怕还溅不起几朵小浪花!何况争着讨婆娘的儿子都快一个班了!”

于是,大家纷纷报起捐钱捐粮的数目来。报完数目的人在窃窃私语,八九不离尚疤子。

“哟,今晚怎么不见尚疤子呀?”方艳丽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到离白果树不远的那个足有一张睡床大小的条石上。往日晚上开会,高而瘦且满头疤子的尚疤子,总是敞开肚皮挺在那石板上,不声不响。白果树下的人们,好像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今晚尚疤子拥有专利的石板却空空的。

一阵山风,挠得白果树叶悉悉沙沙响,溪边古老的水车吱吱呀呀。尚疤子在白果树下能引起人们的注意,那是近两年的事。他种出的又大又甜的出口西瓜、养出的大草鱼,还有那红眼珠滴溜溜乱转的长毛兔,都能牵来一把把簇新的票子,惹得媒婆们接二连三踏进门槛:尚疤子发啦!

“哼!尚疤子,也不想想过去!才富了几天,就像铁公鸡一样,拔不下一片毛来!”干部娘子五嫂最先愤愤然。

“是呀,那年我老大结婚,尚疤子的班辈大,他虽是个打杂的,但还是安排他坐上席。喝到八成,他竟将别人敬他的酒倒到一个碗里带回家去喝呢!”

“那年,队里的秧田刚施化肥,他就把那丘田里的肥水捅进了自己的菜地……”

“那一次生产队摘桃子,规定摘桃子的社员不准偷吃。他倒好,偷偷吃个透饱。第二天拉肚子到赤脚医生那儿弄药,他才说出实话!”

“还有一次在山上开荒,他要屙屎了,却舍不得屙在山上,想带回家去,结果用几皮树叶将那些屎包了起来……”大家都笑弯了腰。

村长听着村民的议论,心情显得沉重起来。他了解尚疤子。土改那年,尚疤子才20来岁,可斗地主、分田地脚杆子可勤呢!他分了一口山塘和几亩田土,到了秋天,脸上总是挂着笑。后来拜了堂,日子过得不错咧!老婆虽然不漂亮,可挺会生孩子的。过不两年又给他添一个“看牛的”。山里人“眼红”他呢!

但是生根要肥,张口要吃。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后来日子越过越憋气。婆娘生第七个小孩时难产,虽然救得两条命,却背了一身的债。老婆的身体也垮了,躺在家里成了药罐子。尚疤子拼命出集体工,可是到年底一结账,连口粮也买不回。这样过了几年,尚疤子背上的债务越来越重,越来越被人瞧不起,最后连老婆也甩手西去。

“被钱困过的人,兴许更觉得钱的艰贵。这是自愿募捐,也不能强迫人家嘛!”刘春姣的话打断了村长的回忆。

村长站起来,嗑了嗑烟锅说:“该报的大家都报了。没什么事就散会吧!”

“等等……”

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溪边的石级小径。尚疤子和村支书抬着一篓东西,往白果树下走来了。

尚疤子把东西往白果树下一放,掀开衣襟擦擦汗:“我刚才和支书陪外贸局的同志到地里看西瓜去了,没来得及跟组长说,来迟了!募捐的事,我估摸了一下,今冬,老二、老三的媳妇要过门,又该盖几间砖房,要花些钱。可西瓜、鱼塘还有进项呢。我就把余下的一千元钱捐出来吧!”

如银的山月照着尚疤子那古铜色的笑脸。他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腰去,从篓里抱起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用刀子切开,乐呵呵地说:“这些西瓜要漂洋过海啦,大家也尝尝鲜。吃呀,吃……”

这西瓜真甜!

(本文源于山径文学社《山径》社刊年第1期。)

配图源于网络,感谢原创与出镜人!①白果树下起心思-配图源于摄影部落天晴云飘《银杏树下》。

收势:留在城步的苗家小妹哟,37年了,也许,你的麻花辫如今早已不在了;只有那段熟悉而遥远的旋律,却仍然在我心头萦绕――

胡夏-同桌的你04:31来自山径文学社主编肖殿群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作者简介

(山径麻花辫小妹-苗女刘秋平)

刘秋平:女,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医师。为山径文学社初始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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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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